Ming Pao Daily News C05 時代 |554 Character(s) |2022-02-09
文：韓麗珠
立春之前，是老弱多病的人和動物死亡的高峰期。母親去世後，我從不同渠道蒐集到的資料，都指向這一點。無論人或動物，能捱過農曆新年，生存機會將會大幅提升。
虎年最後的一天，我接到紫菜貓主人的電話，告訴我，牠病重，癌細胞轉移加上慢性腎病，醫生建議安樂死。我已經跟藍莓貓和紫菜貓分開多時，但牠們仍然住在我心裏某個柔軟的房間內。想到他會把紫菜貓帶到獸醫的工作桌上，在貓腳上扎上一針，奪走貓的呼吸，我的內在四分五裂，山洪暴發。我哭着問他：「你有問過紫菜是不是想死嗎？」我對他的質問其實是在問我自己，究竟是因為動物本身忍受不了痛苦而為牠解脫，還是，人想藉由解決掉眼前的生命而消除自己因目睹動物受苦而引發的恐慌？貓是家人，家人的意思就是同甘共苦。
我早已知道愛上一個生物，就要接受自己因其心碎；死亡是生的一部分；關係一旦展開就要學會面臨其終結。這是必須以自己的肉身參與其中的學習，過程不免艱苦。最後，紫菜主人拒絕讓貓安樂死，離開西醫的主流程序，以食療、注射皮下水和補充營養等居家治療，讓貓的餘生享受最好的生活質素。紫菜貓和主人深愛彼此。
即使心碎，仍然深愛那個生物；藉着死亡陰影，練習更好地活着；儘管最後不免別離，珍惜關係中的每個片刻，那將會成為關係過去後，留在心裏的形狀。這是貓教會我們的事。貓是家人，也是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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