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ng Kong Economic Journal C03 城市定格 |2779 Character(s) |2022-06-14
塔門曾經綠草如茵，但隨着這些年來大量遊人湧進小島露營，導致草地沙漠化嚴重，垃圾處處，原本在草地覓食的牛隻改為吃人類食物，經常誤吞塑膠垃圾，差不多全部都有垃圾肚，甚至有小牛懷疑因此夭折。
3個熱愛行山的年輕人曾梓謙（Him）、馮榮剛（Tom）、梁耀棠（Philip）不忍看到這景象，決定成立一個名為「牛歡喜」（Joy Cow）的組織，定期到塔門觀察牛隻狀況、送水送草、清理垃圾，並在網上做宣傳，吸引不少人加入。Philip只希望透過活動吸引人對不同範疇的環保議題多加關注，減少對環境的破壞。
在一個炎熱的周末，Philip帶記者和兩個義工一起到塔門考察和執垃圾。他們行裝非常簡單，好讓雙手騰空，帶走巨大的垃圾。Philip表示，塔門只有一個七十多歲清潔工「牛叔」，力有不逮，難以清理整個山頭，尤其是大批人湧進塔門露營，過後常留下大量垃圾，很需要義工幫忙。
Philip仍記得一年多前，從網上得知塔門牛的生存困境，草地範圍大減，牛隻經常吃垃圾，更有牛媽媽懷疑因吃下太多膠袋離世，小牛無人照料下曾吃下膠袋不適嘔吐，最後亦死去。從初中就結伴行山的Philip、Him和Tom都很憂心，實地考察過，發現情況的確很嚴重，決定定期出動，去撿垃圾和觀察牛的情況。Tom解釋：「一開始沒有打算成立組織這麼長遠，純粹是為了為牛牛抱不平，自發行動去保育，其中一次去塔門送草時開玩笑說我們應該有個行動代號，就有了『牛歡喜』這個名字。」
做了一個月左右，他們覺得自己力量有限，Him指出：「我們做的東西治標不治本，應該要做多些推廣工作。」於是他們在網上成立網站及專頁分享心得，吸引愈來愈多朋友和網友加入，陣容變得龐大，最初每個星期都會出動一次，不用去塔門時就研究如何宣傳和整理資料，Philip笑言：「幾乎所有時間都放在上面。」
他們雖然沒有環境科學的背景，但各有專長，Philip擅長寫文章，負責宣傳，Him在資訊科技業工作，負責牛隻的數據整理，打算建立一個手機程式，讓一般市民也能參與記錄全港牛隻狀況。三人中Tom體能較好，他通常負責做領隊，帶領義工到不同地點清理垃圾。
地球問題縮影
過去香港一些關注牛隻的組織也會入塔門，但他們比較着重牛的水草供應，而非清理垃圾，塔門不屬於郊野公園範圍，食環署只負責收垃圾，清潔海岸的組織亦甚少入塔門，Philip指出，他們想多走一步補充當中不足，「關注牛之餘也多做一些保護自然、推廣教育工作。」他們對塔門並沒有特別感情，反而做久了，就找到繼續的理由。Philip認真地說：「這個小小的地方聚集了多個議題，人為破壞、陸地和海洋垃圾污染、野生動物保育，這裏除了牛，還有野豬和燕鷗，像是地球問題的縮影，是很好的切入點讓更多人關注環保。」
透過義工活動，他們和不同群體產生連結，清潔工牛叔允許他們自行借用器具、手推車等，塔門居民經常請他們喝東西和吃魚蛋燒賣，新界農夫讓他們去割草，洗衣店和速遞店則會留下廢棄膠袋給他們載垃圾。雖然大部分牛隻都認得，但他們會與牛保持一定距離，以免牠們對人產生依賴。
對於塔門有多少隻牛，Philip表示難有確切數字，「有些老公牛會自己躲在深山，難以觀察，而且持續有新的小牛出生，肯定的是數目超過20隻。」他們每次去都統計牛隻數目，「很多牛沒有釘上牌，代表未做絕育和未被政府記錄。」
因為遊人和露營人士太多，塔門的草披遭嚴重破壞，記者當天實地觀察，四周的草地仍貧瘠，光禿處處，有些大石頭被露營人士當成椅子，用完直接留在草地中央，Philip會把它們移到草叢中。他解釋：「如果草地被大石或營帳壓得太多，泥土就會壓實，透氣度下降，草難以健康生長。」
地上有不少露營人士生火痕跡，泥土已被熏黑、寸草難生，Philip搖頭說這些破壞都難以逆轉：「高溫會將地下的有機物殺死。」在大草坪一旁，曾有義工農夫幫忙翻土及培植草苗，期望讓綠草重生，但不算成功。更過分的是，地上有不少郊遊人士拋棄的食物包裝袋，Philip強調一定要撿走，因為裏面的氣味會吸引牛隻進食，牠們無法分清吃的是食物還是袋。「如果大風，垃圾會被吹到四周，卡在樹上和草叢，要花更多工夫清理。」
網上曾熱議塔門的草是否不足，一些人覺得草地所剩無幾，一些則指出草並不缺，是人類食物吸引了牛，令牠們對草失去興趣。Philip指出兩邊的說詞都有理據。「沙漠化是真的，人類提供食物亦讓牠們產生依賴，寧願吃零食、垃圾都不吃草，因此我們只會在旱季才送草。露營淡季、雨水充足時就停止，一來我們希望牠們能繼續保持吃草習性，靠剛長出的小草充飢，二來是讓牠們減少跟人類接觸。」
他指出，塔門仍有一些位置有草供牛進食，例如去年9至10月經常下雨，少了人露營，他們發現牛隻沒有如以往只集中在大草坪，開始分布各處，「少了人類打擾，牠們很快就重拾原來的習性。」
他認為，對牛的最好保育是清理好郊野。當天天氣炎熱，牛隻都聚集在水兜旁的草地喝水乘涼，更有小牛出現，差不多全部都有巨大的垃圾肚。Philip感嘆，牠們身體和四肢皆瘦弱，甚至看到肋骨，唯有肚脹卜卜地鼓起，難以想像裏面塞了多少垃圾。「跟西貢健壯的牛相比，身形更明顯。」
他指出，公牛更易有垃圾肚，「母牛比較膽小，受到人類威嚇就會走，公牛力氣大，較不怕人，進食量高，喜歡爭食，甚至會搶人類的食物。牠們吃垃圾後很難排出，我們只見過有小牛成功嘔出膠袋，或者在一些牛糞便中看到膠袋，但牠們的肚仍很脹，可見能排出的只是小部分。」
呼籲遊人自律
塔門缺乏淡水水源，有心人在大草坪附近設置了多個膠桶，帶淡水上山供牛飲用。他們每次到塔門都會先到公廁裝水，提到山上固定地點，倒水換水。送水後他們就開始清理垃圾，當日所見，垃圾無處不在，他指出，最常見的有口罩、煙頭，更有不少大型垃圾如斷裂的風箏、煮食用具、椅子及帳幕等，「我們還撿過更衣棚、紙造的即棄廁所，因為價格便宜，用完就直接丟在原地。」
一些露營人士當作野外廁所的地方，更有大量無法分解的紙巾、衞生巾、包着排泄物的膠袋、膠樽等。他們為免牛隻誤吃，毋懼骯髒清理沾滿排泄物的垃圾。Philip形容，眼前的垃圾量已比當初出動時少。起初單是清理一個約3米寬的草叢中的垃圾，要連續出動五六次，每次10個人以上才能執乾淨，「塔門有160多公頃，有多少個這樣的草叢？真的很誇張。可能是多年來遊人一直將草叢當成垃圾桶。」
塔門有些草地就在海岸旁，因此他們也會清理海岸垃圾。在石灘的石隙中有大量發泡膠，「原本近草地的石灘有很多膠樽，已被我們清走不少，仍有很多塑膠垃圾，除了影響牛亦影響其他海岸動物。」
當天他們3個人用不到半小時已撿了超過100個膠樽。「最高峰時，我們二十多人清理超過110袋垃圾，由於塔門四周都是礁石，很難要求有關部門派船到岸邊接收垃圾，要人手送到山下的碼頭，等垃圾船清走，大型垃圾難帶走。」
沒有太多樹木遮擋陽光，他笑言執垃圾時亦頗辛苦，「夏天尤其難熬，石灘的石春熱如鐵板燒，我們就在那邊乾蒸。」去塔門那麼多次，他感嘆垃圾量一直差不多，只有疫情嚴峻、露營淡季才有減少跡象。他只希望遊人可自律，不要遺留任何垃圾。
撰文：張綺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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