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報財經新聞》,2013/9/14
不容否認,愛護動物、反虐待動物、動物權益乃至「解放動物」,都是西方這二百多年來才興起的概念、風潮和運動。反虐待是最低要求,最極端則是「解放動物」,即是承認動物像人一般有權利、有尊嚴。
2002 年,德國成為首個西方(以及全世界?)國家承認動物跟人類一樣擁有憲法賦予的權益(constitutionalrights)。憲法中有些地方談到人民權益時,要在「人民」兩字後面加上「以及動物」(and animals)一語。瑞士不再稱呼動物為「物」而稱為being(存在?),反皮草運動聲勢浩大。
許多國家有動物警察,虐待動物是刑事罪,罰則愈來愈重。飼養業亦不得不順從潮流,改善飼養動物的待遇。素食漸成潮流,就算是雜食主義者,也愈來愈多人主張吃「走地」和有機飼養的家畜。1975年,澳洲倫理哲學家彼德辛格(Peter Singer)出版了《動物解放》(Animal Liberation )一書。按照他的說法,「解放」是不可逆轉的歷史潮流,先由西方開始,然後遍及世界。
弱勢族群
工業革命後,西風壓倒東風,西方便壟斷了「文明」的定義。哪些國家和文化屬於「文明」,哪些國家和文化被視為「野蠻」、「落後」,全按西方價值定下的標準和尺度。西方以世俗化為文明,所有宗教原教旨主義(卻不包括西方本土的基要右派)和政教合一,便是野蠻落後。西方以解放為文明,不解放便是野蠻落後。
這兩百多年來,西方逐一解放「弱勢族群」:先是解放奴隸,繼而解放婦女、黑人、精神病患者、同性戀者,如今輪到動物。按照辛格的講法,動物解放的始作俑者竟是十八世紀的功利主義哲學家邊沁(Jeremy Bentham)。1789年,當法國解放了殖民地的黑奴後,邊沁便寫道:「將有一天,其他受創造的動物都會得到同樣的權利。」(The day may comewhen the rest of the animal creation may acquire thoserights.)
哲學家最喜歡問為什麼,邊沁亦不例外。他跟住問:動物沒有理性,又不會說話,為什麼人類要解放動物?他的的結論是:「問題不在於牠們會否思考,也不在於牠們會否言語,而是:牠們會否受苦?」(The question is not, Canthey reason? nor, Can they talk? but, Can they suffer?)不錯,這就是西方主張解放的最重要理由:凡受苦的,便應得解放。人既令動物受苦,就有責任像解放奴隸般解放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