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4月5日星期二

人道毀滅還是處死? 作家為動物咬文嚼字 / 吳韻菁

2016-03-26 16:44                      
原文連結在此: http://www.hk01.com/社區/13554/-%E5%8B%95%E7%89%A9%E4%B9%9F%E6%96%87%E5%AD%B8-%E4%BA%BA%E9%81%93%E6%AF%80%E6%BB%85%E9%82%84%E6%98%AF%E8%99%95%E6%AD%BB-%E4%BD%9C%E5%AE%B6%E7%82%BA%E5%8B%95%E7%89%A9%E5%92%AC%E6%96%87%E5%9A%BC%E5%AD%97

我們平日用來形容動物的字詞,或借動物來辱罵取笑別人,有考慮過是否貶低了動物?(圖:Istock Photos) 我們平日用來形容動物的字詞,或借動物來辱罵取笑別人,有考慮過是否貶低了動物?(圖:Istock Photos)

為什麼豬一定是蠢、狼是兇殘、狐狸是奸狡、兔子是聰明的?為什麼由人類為動物執行的死亡程序,大部份都稱為「人道毀滅」或「安樂死」?「人道毀滅和安樂死是醫學上的用語,如果動物不是在醫療過程中,被醫生認為無法醫治,活着會更痛苦因而施針,那為什麼要用這些字眼?」

在理工大學教授中文寫作的張婉雯,接連提出了好幾個批判性問題。這是她準備在本周日(3月27日)的「貓狗也文學」講座中分享的內容。

施加在動物身上的字眼,咬文嚼字是否必要?

動物可能根本無病無痛,不過是沒人領養,就被人道毀滅。這些字眼淡化了真相,傳媒用字時應該更有意識。
《潤叔的新年》作家 張婉雯

外冷內熱是張婉雯給人的印象,平日說話冷靜急速,但談起動物卻令人感受到她內心的熱情。(黃寶瑩攝) 外冷內熱是張婉雯給人的印象,平日說話冷靜急速,但談起動物卻令人感受到她內心的熱情。(黃寶瑩攝)

為動物 字字計較

張婉雯同時是作家、貓奴和爭取動物權益人士,她以人類如何用「語言、文學」來塑造和理解動物,作為講座內容。周日西九文化區首次舉辦以寵物為主題的草地活動「自由約」,講座是其中一項節目。「媒體、官方、市民的日常用語,很多時都令人對動物產生誤解。例如人道毀滅、安樂死,其實並不是如此人道和安樂。這字經常被濫用,動物可能根本無病無痛,不過是無人領養、被人投訴,就被人道毀滅。這些字眼淡化了真相,傳媒用字時應該更有意識。」

當她提到傳媒也有責任時,記者亦感到汗顏。用字上的斟酌並非不曾想過,但如何說服同事和讀者理解和接受?

日前立法會進行首次「有關動物福利及殘酷對待動物事宜小組委員會 」會議,期間由食物及衛生局所撰寫的文件中不時出現「寵物」一詞。委員會副主席毛孟靜認為應改用「動物」,因「寵」字讓人覺得牠們已萬千寵愛,何以還要討論牠們的福利?代表官員解釋這是一般市民的用語,認為社會期望官方能用上「共同使用的語言」。直到「海豚保育學會」發言人指他們所關心的海豚及其他野生動物並不是「寵物」,爭論才告一段落。

沒有人領養的貓狗,被政府或動物機構施針殺死,這做法有沒有問題?(江智騫攝) 沒有人領養的貓狗,被政府或動物機構施針殺死,這做法有沒有問題?(江智騫攝)

再把話題轉回「人道毀滅」這用字上,記者問張婉文會用什麼字取代?「處死、殺死。」她答得直截了當。「這些字眼關乎意識型態。你們有專門談論動物生態的版面,你怎樣顯示自己和其他媒體不同?媒體在報道動物新聞時,實在應更深思熟慮選擇字詞。」

野生動物、流浪動物、社區動物的字眼,張婉雯認為亦需重新審視。「在香港如此細小的城市中,動物和人類的接觸頻繁,你可說是人類的發展入侵了牠們的家園。在我看來,稱得上野生動物的是中華白海豚、盧文氏樹蛙,野豬或猴子也未必是。」

動物文學是以動物為主角,表現出動物的獨立價值,而不是依附在人類的道德觀念下。
《潤叔的新年》作家 張婉雯

張婉雯收養的「浪浪」,如今已到了彩虹橋。(圖:由受訪者提供) 張婉雯收養的「浪浪」,如今已到了彩虹橋。(圖:由受訪者提供)

小說中的貓 拓闊對動物的想像

豬是蠢的,狼是奸的,為動物定型,中西文學同樣功不可沒。西方的伊索寓言、中國的聊齋誌異,每篇也有動物,但動物的面目卻是如此模糊,讀者不曉得牠們的生理構造、飲食習性、棲息地等。張婉雯也寫書,她嘗試在故事中把貓還原成一隻貓,一隻不帶說教意味和象徵意義的貓。2012年她憑《潤叔的新年》贏得台灣第25屆聯合文學小說新人獎中篇小說首獎,故事中的一隻街貓,經常警惕四周,低頭吃着潤叔為牠準備的剩飯和貓餅乾,吃飽便閃身離去,真實得很。「加插貓這角色,是希望拓闊讀者對社區動物的想像。牠們不一定是對人滋擾,也不必然是寵物。」

「但我這種不算動物文學。動物文學是以動物為主角,表現出動物的獨立價值,而不是依附在人類的道德觀念下。其實是現代城市人,才會特地拿動物來說,因為人和動物的關係疏離了,把動物當成他者。反觀詩經、老莊等文學作品,反映一種大視野的自然觀,動物就在這大自然內,不必特地拿動物來討論。」古時文學作品反映出從前的鄉郊生活,不論開門不開門,都看到、聽到動物在旁,動物和人類在同一空間內。

「故事中貓被潤叔收養了,這不是我最想的結局。動物的出路應該不止領養,但這是個寫實風格的故事,現實中社區動物被領養,是最安全的出路。」

如果你們聽得懂 我想說句…

如果動物能聽懂人類的說話,你最想跟牠們說什麼?「sor-ry…」張婉雯吸一口氣,道出兩個音節,她是認認真真的在道歉,而且希望為動物作出補償。關注動物權益,重新思索大自然和人的關係,甚至茹素,她說都是由養貓開始,她的四隻貓都是領養來的。

張婉雯領養的貓(左起)罅罅、盼盼、必必、BB車,作為貓主,她也反問社區動物的出路是否只有被領養?(圖:由受訪者提供) 張婉雯領養的貓(左起)罅罅、盼盼、必必、BB車,作為貓主,她也反問社區動物的出路是否只有被領養?(圖:由受訪者提供)

「知道吃肉對動物帶來很大的痛苦,人又不是非吃肉不可,正如穿皮草一樣。」她笑說平日罵人也不說「蠢過隻豬、狗官」,因要達到目的,利用動物不是唯一選擇。「救動物不是施恩,而是補償。養貓後才發現牠們跟人一樣,有情感懂得溝通,如小孩一樣聰明。人類是情感動物,要人改變需要情感的觸動感染。或許自解放黑奴、女性平權後,世界第三波平權運動就是動物權益。」

西九文化區「自由約」節目:貓狗也文學、動物遊園 —— 文學野外定向
日期:3 月 27 日(日)
時間:下午2時至7時
地點:西九文化區苗圃公園
查詢:www.westkowloon.h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