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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我人生第一個自費旅行就是去泰國，他們的神秘與迷信，至今仍然是我對泰國最深刻的印象。一個泰國朋友跟我說，泰國人是不吃牛肉的，因為他們相信，牛很有靈性，而且一生為人類服務，耕田、提供牛奶，如果老後死後還宰了它吃，實在殘忍。上星期開始，我不定期的跑到大嶼山，訪問老村民Jean的故事。她在大嶼山照顧水牛群將近七年，無論晴天陰天，八號風球，每天準時三點鐘開始，便出發到幾個水牛群聚居的地方餵牛。我很好奇，她這七年來是為了什麼千金一擲，不計時間、成本地餵牛，是宗教信仰嘛？好像不是，是父母留下的產物嘛，也不是。上星期我坐上Jean的餵牛車，不禁好奇地問，你吃牛肉嗎？她說，「吃啊，打邊爐都會吃肥牛的。」這就讓人更好奇了，一個惜牛愛牛但偶然也會吃牛的大嶼山居民，是怎樣開始她跟牛不一樣的關係呢？
一份生果兩份蔬菜
每天早上開始，Jean和她的菲傭Mary便很忙碌，準備把昨天在油麻地果欄買回來的橙、蘋果切件放進膠箱，又或四出採摘不同的樹葉。「啊牛最鐘意食印度橡葉，蕉葉是second choice，之前番薯收成，鄰居送了很多番薯葉，最近食厭左就唔肯食了，衰仔。」我曾在高中生物課中，看過牛的解剖圖，知道牛很大食，有四個胃，但看見Jean為牛準備的生果量，還是吃了一驚，「使唔使咁多啊？」那一箱箱的蔬果，塞滿了餵牛車的車尾箱，Jean說，「牛脾氣嘛，你之前給他那麼多，以後就是吃那麼多，減少了它會不開心，不讓你走的。無計啦，當年我應承左我隻跛腳牛，如果佢可以係手術室平安出來，我就一直照顧到佢百年歸老。」
餵牛緣起
原來七年之前，Jean只是一個大嶼山的普通居民，跟水牛沒有接觸，也沒有養牛的知識。直到一天晚上，跛腳牛突然闖進她家後院的樓梯上，大腿流了很多血，「當時我不知怎麼辦，我沒有處理野牛的經驗，不知道原來牛受傷了是要送去漁農署人道毀滅的，我看見它那麼可憐，就送了去獸醫那邊療傷，獸醫話佢傷勢嚴重，要即刻做手術，於是我就同跛腳牛講，如果你出番黎，我以後就日日去照顧你，點知真係出得番黎，我惟有繼續照顧佢啦，哈哈！」上山找Jean當天，正下著雨，跛腳牛果然準時四點在汽車出入口等著她。它一眼就認出Jean 的餵牛車了，緩緩的走過來，靠在車的旁邊不肯走，像貓一樣要蹭Jean的手， Jean打著跛腳牛肚子說，「得啦，媽媽來啦，你唔好阻著我架車先得架」，Jean一邊退車一邊跟我說，「牛脾氣啊，說了四點就要四點來，如果遲了佢會一直等我！」
Jean每天三點開始餵牛，由十郎開始出發，駛車沿路一直餵到老圍村。Jean說餵得牛多越來越像牛，有自己固執的地方。「我不喜歡傳媒來報導架，我不想搞到這裡成為旅遊景點，破壞了啊牛生活得寧靜，還有就是牛始終都係動物，有一定危險性，係啊，佢係好可愛，性格溫淳啊，認得我啊嘛！有時佢地一下無情力，或聽到什麼緊張起來突然跳起身，如果你靠得太近，可能會容易受傷，但傳媒常常寫到牛很可愛，就忘了它們有一定的危險。」
貝澳牛傳奇
事緣幾年之前，貝澳出了一隻明星牛Billy，它因為常常偷食遊客的麵包而聞名，大部分來大嶼山燒烤場的人，都會Billy前Billy後的跟Billy玩。Jean表示很反感，「我不贊成這裡發展，也不喜歡其它村民常常帶團體來參觀，騷擾牛牛，讓它們自在生活，我們再配合它們不是很好嗎？」，讓牛天生天養，過著野生的形式，不要那麼多人為的干預，騷擾，是Jean一直的心願。對於一些環保團體或是大嶼山居民，想另辟新地安置牛隻生活，Jean也是不能同意的，「成日話搬走啊牛，重要搬到無雷公咁遠，你知道牛脾氣，已經住慣這裡，這裡又是它們的出生地，你怎能說要它們搬就搬呢？我們不能常常用人的角度去想牛，牛就是要野生才好。它想怎樣你就隨他去。」
Jean說很想能為大嶼山水牛出一本書，希望能為這些牛的存活留下一點痕跡，等待將來大嶼山的後代或是其他的香港人，都知道大嶼山曾經有過這樣一班的水牛。「我的牛最大現在十三歲，好話唔好聽，垂垂老已，是時候要為它們留點回憶，我希望出本書記錄它們的生活，不能等傳媒幫我寫啊，我如何能把自己七年與牛相處的經驗，在一兩小時都說盡了？還得要靠自己。」
根據Jean七年餵牛的經驗，她相信大嶼山水牛數目大約隻有20-30隻，跟官方資料有點出入，「水牛是生物會動架嘛，D人唔認得D牛就話有50-70隻，邊有咁多。」歷時三小時的旅程，跟著Jean出入大嶼山餵牛，Jean總是能一眼認出每一頭牛的樣貌，能說出它的名字，講出它的故事。「那隻叫孤獨精，因為成日自己一個揾食；那隻叫Bucy，識聽雙語，因為細個賓妹湊過；那個叫為食精，唔怕食人口水尾，為食到死！」。整個餵牛得過程都很不真實，很難想像香港能夠找到如此的一片淨土，可以這麼近距離的親近牛，與牛同行，實在是跟著Jean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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