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週刊》,2012/8/30
14 Cow黨在大嶼山梅窩無人不識。
大佬綽號「十仔」,門生十三名。
這支14 Cow黨每天由銀礦灣沙灘出發,直踩入村,大搖大擺浩浩蕩蕩,無論行人路及車行的馬路,通通要讓路。
各方人馬均忌諱三分,生人勿近,皆因這Cow黨不是人,全是龐然大黃牛。
隻隻體重600至1,200公斤,高1.2至1.5米,長1.6至2米。
當年這群黃牛替農民在這個小島開天闢地,鄉村城市化後,田地消失,黃牛放生,自此居無定所,四處飄泊。
近日,這班黃牛被人厭棄,埋怨牠們四處便溺,阻路礙眼,還要趕走牠們。
黃牛一如以往,沒說半句,繼續反芻又反芻。
清晨六時,旭日初升,十仔見光即睜開雙眼,率先站起,昂起牛頭,發出低沉而迴腸的「吽……吽……」兩聲,劃破清晨的沙灘。
一眾牛隻聽見大佬吹雞,四腳一伸,精神抖擻站起來。之後一隻跟一隻,列隊從沙灘出發,開始一天的征途。
一地牛屎
十仔領着十三名下屬,沿着銀礦灣行人路,大搖大擺前行,途經的人群全部左閃右避。
這支牛黨,有男有女,介乎一歲半至十歲,十仔是體形及年齡最大的公牛,眾牛以牠為首,牠的牛耳上,有愛護動物協會為其絕育後標上的號碼牌取名,至今,當中只有六頭牛編有號碼。
牛群行到半路,兩隻小牛停在路中心,舉起尾巴,「噗……噗……」幾聲,拉了一地牛屎,行了幾步,又「哇啦哇啦」地撒了幾泡牛尿。
一名架着墨鏡,穿着熱褲鬆糕鞋的內地女遊客跟隨尾後,冷不防踩了好一腳,嚷着說︰「我的媽呀……死牛。」梅窩的清潔工人,每天早上七時開工,第一項工作就是通街掃牛屎。清潔工人德叔,推着兩個大垃圾桶,沿着牛屎的軌跡,由沙灘頭一直掃到尾。「日日都係咁掃o架啦,無計……應該捉晒佢哋,搵個地方圍住佢哋,唔使屙到周圍都係!」你有你人類抱怨,14
Cow黨繼續邊行邊放低幾兩。
人牛對峙
一連幾日,記者跟着14
Cow黨,發現牠們非常「霸道」。牠們首先經過小橋,在小橋旁一個公用水喉,十仔會先用鼻「扭開」街喉,水向天直噴,一隻隻牛便輪住把口湊近,大喝特喝。牛黨享用着大熱下的「甘泉」之際,阿叔推着兩大膠桶走近,打算取水自用。十仔一幫牛等,冷對阿叔等候,繼續享用。阿叔越等越㷫,脫下上衣,一面揮動一面狂吼︰「走啦,我要洗嘢呀!」十仔見阿叔大叫,厲眼一瞪,自顧飲水。阿叔被牛忽視,怒不可遏咆哮︰「飲夠未呀,仆你個街,麻Q煩,飲飲飲……」記者心想,牛都要仆街?
飲飽水後,十仔領着群牛繼續行,依然橫過馬路,私家車及巴士被迫停下讓路。司機不停「砵……砵……砵……」,一名踏單車的阿叔更火得向牛群大叫︰「走啦,阻×住晒!」人牛互不相讓,劍拔弩張,十仔神氣地率領牛群走向村屋去。
趕晒佢哋走
梅窩原居民阿德向記者說,梅窩以前家家戶戶養牛耕田,約有一百隻。他嘆口氣說︰「舊時我哋幾個o靚仔,一人拎住支樹枝,就趕牛上山食草。」14
Cow黨的祖宗,就是當年的開荒牛,讓種田為主業的梅窩人賴以為生,令梅窩逐漸發展。七十年代,農業式微,梅窩人亦停止耕種,牛隻遭農民棄養,成為流浪牛。
阿德說︰「當時我哋啲阿爺阿嫌嫲覺得始終一手養大,唔忍心劏咗佢哋食,所以咪放生囉。」被放生的黃牛於是在島上四處飄泊,白天在村落間的草地四散吃草,夜晚就退到海邊睡覺。
年復一年,日復一日,世世代代,一百隻牛最後只剩下這十四隻。當中所有公牛在近年已絕育,就算交配,也再生不出小牛。
八隻要「被消失」
六月尾漁護署與梅窩鄉事委員會,商議這十四隻黃牛中,八隻要「消失」,只可留下六隻。
網民在Facebook發起「一人一電郵救黃牛」,向漁護署表達「一隻都不能少」的訴求,爭議兩個月,漁護署上週五終與保育及鄉事人士達成暫緩處理14
Cow黨的共識。在大嶼山愛護牛隻協會工作八年的何來表示,如把牛群強行分開,小牛會因得不到母牛的照顧而害怕,出現焦慮及恐懼等情緒。
「把梅窩的黃牛遷移到別處,牠們或會與其他地方的牛群打架,造成傷亡。」何指當中的六隻公牛,已全數絕育,不會有下一代,加上黃牛的壽命一般只有十五年,牠們十多年後亦會自然消失。
「為何還要在呢一刻將佢哋一家牛搞到妻離子散呢?」何來無奈地說。
夜幕垂下,昏黃的街燈亮起,黃牛依循光線回到海邊。公園的鐵馬貼有康文署告示︰「為免牛隻滋擾遊人,梅窩銀河花園部分外圍已用鐵馬圍封。」原本睡在公園地上的黃牛,自遭康文署封殺,只好移到這個風高浪急的沙灘休息。Cow黨回到銀礦灣沙灘,伏在沙上,淡淡的月光照亮下,今次總算逃過被滅絕命運,下次不知何時會遭拆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