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9月5日星期一

動物文化教學誌(四)──這麼近,那麼遠 /

2016/2/6 — 14: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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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ditarod Trail Sled Dog Race
(圖片來源:維基百科)
Iditarod Trail Sled Dog Race
(圖片來源:維基百科)

當香港正值嚴寒,美國阿拉斯加的氣溫也在急降,似乎正為三月的「艾迪塔羅德狗拉雪橇比賽(Iditarod Trail Sled Dog Race)」做好準備,要一隊隊雪橇犬在零下足有七十度的疾風勁吹下拉車奔馳,讓人參與足有八、九天的賽事。[1]這個自1973年舉辦的比賽,說是因為雪橇犬天生抵住嚴冬,熱愛勁跑,所以比賽就是迎合動物「天性」,也配合了人類投入野外活動的熱情,遑論那是冰天雪地。

來到「動物,文化,與現代社會」的第四課,我就讓同學看看,人類所謂「投入野外」的熱情,究竟所謂何事。在班上,連同我自己,都不曾有人親睹過阿拉斯加的這場雪橇犬賽事,但提到那零下幾十度的低溫,有同學卻不其然打了冷顫!那並不因為香港正值嚴寒,而是因為那份切身想像,讓人畢竟質疑,雖云雪橇犬身體真可抵冷,但要牠們在如此冰雪中多日長奔,是否真箇合乎「天性」?

揭開這層「天性」想像,其實就是人為的「野性」使然,以為動物可以配合人類「親親大自然」,然而這種所謂「親近(Proximity)」,只怕會把動物應有的生存環境拉得老遠,如同置諸死地!同學對於遠至阿拉斯加的雪橇犬賽事大多茫無頭緒,但說到寒冷就心領神會,可想而知,那並不真的是遠得遙不可及的動物保護想像,卻是近在咫尺的倫理關懷。

動物教育,甚至是動保教育,最重要的就是對別個物種的感同身受,莫論遠近──尤其當人類幾十年來就是以如此「親近」想像去開發郊遊。雪橇犬賽事正為其一,讓人類本不會在寒冬踏足的雪地,竟因比賽而故意遠行到此,背後原來卻是每年比賽期間,過百犬隻因為冷病或脫水而死;更甚者就是狗狗體力不支,而被領隊人員直接槍殺或留在賽道(同樣凶多吉少)。如此讓人「親近」,無疑就是要把動物生靈遠送天國![2]

「以為親近,事實遙遠」,正正是不少人對動物與自然的認知,嚴冬下的雪橇比賽如是,可在盛夏中的騎象活動,亦同樣叫遊客以為那是泰國或非洲傳統,所以要野生旅程與當地生活睇齊,還會揚言「大象咁大隻,載人一定冇問題啦!」然而,這都是極為偏頗的想像;不錯,大象在他國傳統或有載人載物,更有落田翻泥,然而大象作為野外旅遊設計,而受訓載人,卻是另一回事──牠們要被帶離象群,扭曲群居集性,然後不停被牽帶(甚至策打)而上山下水,腿傷腰傷不足為外人道。最後,就是我們坐在上面,看的是異國風情,可我們即便近距離觸摸到大象身體,卻撫平不了人為妄騎的身心勞損!

在班上,只有一個同學曾經騎象,卻已是幼年經歷,就像我也曾騎象的記憶,非常模糊,可又想及那騎於象背上的不沉常顛簸──明明就是平路,為何如此?這或正是大象雙腳負荷,其實不必然就如牠的巨形肢體般,被人想得力大無窮,更甚者是早有損傷。網上片段可見,有大象被騎得過多而足折,需要義工組織為其截肢。如果我們明白如此「親近」野生動物,卻是建基在把牠們的安危置之老遠,我們是否應該考慮一下,以後牽涉動物的旅遊設計──甚至連帶把「傳統」(比如大象載人載物)融入野外旅遊的理解,可以完全改寫?

改寫困難,但那並非不可為的行動,因為遠及阿拉斯加或泰國非洲的動物狀況,其實都近在咫尺,於我們內心得到體味、想像、觸痛……那可以是文化或生態旅遊的政策設計,卻更是人類自發關愛的心理調整。城市生活,叫我們慣於遙望野外生靈,少有機會如密友親近;可幸學術教育,雖云教授論述分析,然而說到底都是愛的教育,明白「這麼近,那麼遠」,很多時只為人的近距離獵奇,而破壞遠方生靈。然而逆向而行,倒可把遠方物事,收在心海關顧;與動物距離,就是如此叫城市中的我們再步近一點,又一點。行動與改寫,或許不遠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