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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社會上仍有人對動物保護人士存有誤解,且讓我嘗試說明「動物保護」的工作。
要保護的,自然是那些身處險境、三餐不繼的動物。那些得主人寵愛、養尊處優的寵物,不在動保人士關注之列。有政黨以「關注寵物權益」為名成立小組,在動保人士看來,是多此一舉的。
「動物保護」是一個龐雜的說法,所包括的工作其實很多。保護野外瀕危動物固然是其中一種,而在香港這個高度城市化的地方,動保人士關注的,多為社區動物,最多是貓狗,也有野牛,猴子、野豬等等。我想指出,「社區動物」一詞,乃近年發明,以跟過往的「流浪動物」一詞,在意識形態上顯出分別。唐狗、唐貓等,在舊時香港,本就活在社區、鄉村之地,是原居民,是社區的一份子;唯因城市過份發展,環境人工化,社區網絡遭受破壞,人們才把這些街坊視為「流浪者」。可以說,「社區動物」一詞,更能突顯動物,以至香港人的本土身分。牠們與我們,本就同為社區中的鄰里,而如今,也一同成為地產霸權與盲目發展的受害者。
社區動物在社會上之所以陷於險境,固然因為人心歪變,以虐殺動物來發洩怨氣;但亦和政策落後、官僚作風等有關。現時,香港的社區動物,幾乎得不到任何政策的保護;只有一群前線義工,風雨不改地照顧牠們:餵食、醫療、絕育放回、暫托尋家。這班義工沒有任何政策支援,只靠自己的雙手,工作時間通常是三更夜半,以避開那些抱有「流浪動物等如疾病」的看法的市民。義工不敢跟人爭辯,因為,不管爭辯輸贏,付出代價的往往是那些無辜的動物;而食環署、漁護署等,亦常以回應投訴之名,警告義工不得餵食,放捕貓籠,出動捉狗隊……義工的背景各有不同,有白領人士,更多是上年紀的公公婆婆。他們面對一樣的處境:今天尚在餵食的貓狗,明天可能橫屍街頭;有人潛伏暗處,只等義工一走便對動物施以毒手;有人不喜歡動物而阻撓義工的工作,惡言相向……很多很多的義工,因著龐大的食物與醫療費用,還有種種精神壓力,已到了山窮水盡、情緒抑鬱的地步。這些,都是真實的、落地的、有血有淚有汗的實況。
前線義工處理的,是下游的結果。也有另一班人,直面政策的失誤與官員的怠惰,希望在上游堵塞漏洞。這班人,主力召集群眾力量,組織示威請願,與官員議員見面,既表達意見,也表現決心。在這個過程中,動保人士所面對的,與其他社運人士並沒兩樣:官員的傲慢、警方的刁難、政黨之間的角力、被收編的民間團體挾「民意」之名護主,親政府機構以「政治化」為由抺黑等等,甚至是義工之間,也有很多誤會是非。種種兇險之處,無非就是民間要從管治者手上重奪話語權的過程。我們要爭取的,不單是對動物的同情,更非小資養番狗的情調,而是對生命的尊重、對社區環境發展的重新考慮、對生活節奏、人文精神、文明定義的再思考。在鍵盤上指點江山之人,細想自能明白。
爭取公義是困難的。但亦唯獨如是,動物保護的工作才更需要,更值得繼續下去——儘管,動保義工都有全職工作在身,要犧牲工餘休息時間,以推動動保事業,而非只求心安理得。動保人士並非聖人,自有考慮不周、無法兼顧的時候,當然也是經常氣餒灰心的。這只不過是因為著地的現實向來殘酷,香港的處境本就困難。動保運動歷史不長,又長期為人本主義抑壓,有待說明的情況還有許多。盼望拙文能增加社會各界對動物與動保運動的理解,大家把矛頭一起指向不義的政策,而不是把氣力花在炮製那些令仇者痛快的言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