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2月10日星期五

動物放養可行嗎? 鄉郊式生活紀實

2016-10-06 16:13                      
原文連結在此: https://www.hk01.com/社區/29646/%E5%8B%95%E7%89%A9%E6%94%BE%E9%A4%8A%E5%8F%AF%E8%A1%8C%E5%97%8E-%E9%84%89%E9%83%8A%E5%BC%8F%E7%94%9F%E6%B4%BB%E7%B4%80%E5%AF%A6-

「請問你的貓狗回家了沒有?約妳和牠們下星期做訪問好嗎?」記者問。

「說不定,牠回來我再通知你。」

這次的受訪者不易約,牠們是住在村屋、農地等鄉郊地方的貓、狗和黃牛,牆壁圍欄阻不住其野性。照料牠們的人總是憂心,卻又高興能看見牠們漫不經心地走在屋簷和草地上,曬太陽、吃草、捉老鼠。只要敢放手,鄰居以至整個社區,都樂意照顧這班愛闖蕩的動物。

要是城市只剩下高樓大廈的單一發展模式,那麼人和動物的相處、動物的生活會否愈來愈單調? 要是城市只剩下高樓大廈的單一發展模式,那麼人和動物的相處、動物的生活會否愈來愈單調?

村屋篇:放養貓與動物解放
「『牛雜』回家了,7天沒有露面,你看牠那個睡相!」Doris短訊傳來一張貓咪呼呼大睡的照片。

小休兩天的「牛雜」被Doris抱着,牠一腳踹在她臉上,然後翻身躍下,穿過圍板頓失影蹤。「記得返來吃飯呀!」支持動物解放、過着純素生活的Doris倚着村屋鐵閘向遠處喊道。
牛雜每次在外玩完回家,都睡得天昏地暗,毫無儀態可言。 牛雜每次在外玩完回家,都睡得天昏地暗,毫無儀態可言。

「佔中」開始的放養生涯
「牛雜」還是幼貓時,便隨Doris從城市搬來八鄉一間村屋居住,屋前有一個數百呎大的前庭。除了「牛雜」,Doris還養了一隻狗女「豬膶」,和久未回家的唐貓「豬紅」。原本Doris只讓牠們在前庭視線範圍內蹓躂,Doris在家時,牠們可到戶外玩;要是Doris外出,牠們就要留在家中,以策安全。而真正的放養生活,由前年「佔中」期間才展開。

2014年佔中期間,Doris不時在金鐘過夜,時常要獨留動物在家中。那時她求助鄰居,鄰居爽快答應道:「沒關係,我來幫你照顧吧。」自此以後,Doris每次離家,三隻動物都會在家外自由活動,兩隻貓的活動範圍更逐步擴展至無限遠。
小貓牛雜(圖上)比唐狗豬膶更野性,小小的前庭不能滿足牠往外探索的欲望。 小貓牛雜(圖上)比唐狗豬膶更野性,小小的前庭不能滿足牠往外探索的欲望。

那時,鄰居不但到Doris家中餵飼3隻動物,還歡迎貓咪到自己家中作客。

Doris說起和鄰居打開關係大門的經過,興奮得手舞足蹈。「以前只知道鄰居姓什麼,現在我們會打招呼聊天,九成對話都圍繞『牛雜』和『豬膶』。」
鋅鐵皮下的狹縫正是牛雜慣常的出走路線,牠尾巴一擺,像在向我們說再見。 
 鋅鐵皮下的狹縫正是牛雜慣常的出走路線,牠尾巴一擺,像在向我們說再見。

出走失蹤 傷痕纍纍
但有日,豬紅消失了。有次Doris外出公幹,豬紅不尋常地待在家中超過24小時,Doris的室友覺得奇怪,於是着豬紅外出玩耍,豬紅從此再沒有回來。「或許牠沒有死去,只是決意往外闖蕩,我後悔來不及為牠裝上GPS。現在只留下『牛雜』,牠好像刻意模仿『豬紅』,但『牛雜』的身手仍然很笨拙。」Doris哽咽起來。

「牛雜」接替了「豬紅」的位置,牠的眉骨、手背同樣戰績斑斑,Doris用消毒藥水為牠洗傷口已成閒事。前陣子「牛雜」離家兩天,回來後盆骨附近有兩個血洞,嚇得Doris馬上帶牠看醫生,醫生判斷其傷勢是跟其他動物打架造成。

要是這麼傷心,為什麼還讓牠們離家呢?「住村屋避不了,一打開門,牠們就探頭望向外面的世界。」另一次情況更嚴重,「牛雜」被咬傷下巴要在家休養數月。Doris不想讓牠再外出,怎料牠不習慣留在家中,加上牠要佩戴頭罩以防止舔傷口,這些都令牠壓力過大,膀胱出現問題,不能小便。「從牠的行為,你知道牠喜歡到外面玩。沒辦法,惟有再讓牠出去。」

在現時香港的住屋發展模式下,最常出現的人寵關係,可能是英國文化評論家John Berger所描述的情況:小家庭式生活單位,缺乏空間、土壤、其他動物、四季變化及天然氣溫,寵物不是被結紮就是無機會交配,運動機會有限,牠們吃的是人造食品。這解釋了為何寵物飼養了一段時間後,會令牠們與主人各方面都變得相似。但鄉村式生活,令牛雜過着精彩的每一天,傷痕對牠來說,或許不算什麼。
能在午後的陽光下打盹,對城市裏的人和貓來說,都是一件奢侈的事。 能在午後的陽光下打盹,對城市裏的人和貓來說,都是一件奢侈的事。
牛雜不需要人造貓樹,鐵皮屋頂已讓牠跳個夠。 牛雜不需要人造貓樹,鐵皮屋頂已讓牠跳個夠。
(左)豬紅未失蹤前,常和豬膶一起外出闖蕩。豬紅有如大哥,總是走在前面。(右)Doris相信豬紅出走並沒遭遇不測,只是到外面遊歷一番。 (左)豬紅未失蹤前,常和豬膶一起外出闖蕩。豬紅有如大哥,總是走在前面。(右)Doris相信豬紅出走並沒遭遇不測,只是到外面遊歷一番。

 農地篇:動物和農夫各有各忙
到元崗村的「菜園農業先鋒田」找農夫阿竹(馮汝竹),唐狗「肥仔」從遠處跑過來迎接,神氣地領着我們走進農田。

甫進農場,肥仔先跟躲在樹蔭下的黃貓打招呼,然後逕自走到水潭玩水,農夫就在田中除草。
農夫和動物走在青葱的田裏,一片和諧。 農夫和動物走在青葱的田裏,一片和諧。

農田裏有貓狗,牠們會踩爛或吃掉農作物嗎?沒有落過田的城市人想像不到。「農夫都養貓狗,不過不會放牠們在田中亂跑。肥仔幫手看門口,貓要捉老鼠。以前耕田,何只養貓狗,還有牛、羊、雞、鴨,不過現在就不能養雞鴨。」阿竹冷冷的道。2006年香港發生禽流感,自此禁止散養家禽。

田裏有6貓1狗,只有兩隻貓和狗有名字。「狗就叫肥仔囉,牠細個時肥得很可愛。最老那隻貓就叫『媽咪』,生了三胎。要是全部貓都起名,我豈不是很忙?」
這些貓都是農田的招財貓,等着顧客來買菜。 這些貓都是農田的招財貓,等着顧客來買菜。

雖說得冷漠,但其實肥仔和媽咪都是阿竹在路邊救起的。兩年前,肥仔在附近港鐵站流連,因太餓而四肢無力躺在路邊,阿竹救起牠後,親自調貓奶粉餵養;5年前開田時,阿竹發現媽咪,牠大腿上有個大傷口,不處理就會失救死掉。阿竹收留了牠,並以消毒藥水洗傷口,維持了數月。「牠不肯讓我靠近,我待牠吃東西時,便將藥水潑過去。」阿竹又是冷冷的說。

肥仔特別喜歡黃貓,玩到肉緊時更會咬着牠不放。其他貓卻懶理牠們,在旁睡覺。(受訪者提供) 肥仔特別喜歡黃貓,玩到肉緊時更會咬着牠不放。其他貓卻懶理牠們,在旁睡覺。(受訪者提供)
村裏有位男生喜歡帶肥仔去行山。每次行到山澗,肥仔都喜歡跳入澗中玩水。(受訪者提供) 村裏有位男生喜歡帶肥仔去行山。每次行到山澗,肥仔都喜歡跳入澗中玩水。(受訪者提供)

城市人養的動物 求生本能退化 
「要吃飯就要做事,不能白吃白住。」這句話阿竹經常掛在嘴邊。她狠下心腸每天只餵肥仔和6隻貓一餐,乾、濕糧混在一起。吃得太飽,貓就不會捉老鼠。貓們都不負所望,每每銜來死老鼠和蟑螂,陳屍田間邀功。不過,若說阿竹只把肥仔和貓們當做工作貓狗,那未免太苛刻,其實她喜歡動物,阿竹待在田裏的時間比在家多,只是不會對牠們呵護備至而已。

「城市人養動物的態度才叫我驚訝,下雨出街要為小狗穿雨衣鞋子,牠們是動物,有在大自然求生的本能。人總是喜歡將自己的一套,加諸於動物和他人身上。」

阿竹和動物的關係似是各不相干,怎看她也不像是會養動物的人。「我本來沒有想過在農地養動物,執到就順個便囉。」雖說得淡然,但言談間卻感受到她對動物的責任心。
每當阿竹在田裏工作至入黑,貓貓便會走到田中爬到她的膊頭,像是催促她回家。 每當阿竹在田裏工作至入黑,貓貓便會走到田中爬到她的膊頭,像是催促她回家。

就在媽咪還未絕育前,曾生過三胎貓仔,牠每次生小孩子時便會躲起來,免被其他動物獵食幼兒。阿竹說這是動物的天賦本能,人類不用「幫」牠們生小孩。

不過,有時為了拯救其他生命,阿竹都會果斷插手動物的生活。「牠們平日捉雀仔、青蛙,我不會管,何況我管也管不了。但如我蓋的紗網纏住了雀仔,我會盡快釋放牠們,免得肥仔和貓去捉。紗網是我放的,這是我的責任。」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放養動物,需要在自由與安全之間作出選擇。香港、台灣或外國都有不少網站討論放養,但不少人反對,認為這是自私和罔顧動物安全的行為。心理學家Michael Fox曾分析人與寵物之間的四種關係:「物化關係」(Object-oriented relationship),人當動物是新奇好玩的玩物;「功能關係」(Utilitarian relationship),動物為人類提供服務,例如導盲犬;「情感依賴關係」(Need-dependency relationship),以寵物來滿足人類需要陪伴的心理;及「平等關係」(Actualizing relationship),人和動物的關係對等,互相尊重。

Doris由最初不放心,只讓兩隻貓在門前庭園活動,到後來接受牠們四出闖蕩,兩難之間作出選擇前,Doris在視察過牛雜的活動範圍。牛雜行經的地方毋須過馬路,附近也沒有人放老鼠毒餌,牠會遇到的風險主要是跟其他動物打架,或被雜物割傷。「動物不是低能的,會照顧自己。在安全和合理的情況下仍不准牠外出,這只是你不想牠離開自己而已。人無法代入動物的思想,我們難以給牠們Equal treatment(相同對待),但從觀察牠們的行為本能和判斷環境安全下,知道牠的喜好,就應為牠們作出Equal consideration(相同考慮),這正是動物解放其中一個重要主張。」 Doris將問題想得透徹。

有人質疑,若支持動物解放,便不該飼養寵物,因為這會限制牠們的自由。撰寫《動物解放》一書的哲學大師Peter Singer同樣沒有養寵物。Doris表示:「牛雜當初被貓媽媽棄於水渠邊,我剛好見到,不是見死不救吧?其他動物我也是領養的。有動物在身邊很快樂,要是社會進步到能讓動物回歸自然,從此不需領養,我也會為動物感到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