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6月28日星期三

世界是個異托邦 / 謝曉陽

週日 2017-06-25
原文連結在此: https://www.inmediahk.net/node/1050254

Photo credit: 謝曉陽
拍攝地點:香港動植物公園
什麼是異托邦(Hétérotopie)?它與烏托邦有什麼關係(Utopie)?它是一個很離地的概念嗎?可以將它講得通俗易懂一點嗎?

四月初,出席了一場由澳門文化局與新生代合辦的講座,題目是「世界是個異托邦:當哲學遇上藝術」,我負責介紹傅柯「異托邦」的概念,小西兄(鄭威鵬)講異托邦與表演藝術的關係。這裡,嘗試濃縮當天的講話內容,留一個紀錄。

傅柯六十年代提出異托邦的概念,主要是針對當時馬克思主義者重提「烏托邦」的理想性,尤其是Ernst Bloch撰寫的,推動了六十年代的左翼運動,這看在傅柯眼裡,都非常虛幻。事實上,傅柯這時已下了決心與左翼決裂。從這個背景看來,異托邦就是針對烏托邦而生的。

當傅柯在介紹異托邦這個概念時,首先指出鳥托邦是什麼:烏托邦是一個虛構但美好的角度,一個不存在的角度,它希望你透過對它的想像從而批評你身處的現狀,最極致的方式,就是革命。然而,當人們無法達致烏托邦的界境時,會反過來去「反烏托邦」,具體體現就是奧歐爾的《一九八四》。那麼,異托邦是什麼?

一方面,異托邦跟烏托邦完全不同,它是具體可見的,一座建築物像監獄一張波斯地毯、一座墳墓、一位明星的身體和一個舞台,都可以成為異托邦的載體。因此,它是空間的,但它不僅是空間的。儘管不同,烏托邦與異托邦的關係又密不可分。非常粗略地說,烏托邦提供的想像愈虛構,距離真實世界愈遠,與之對應的異托邦的構成就愈複雜,愈異化。舉一個例子:動物園。
動物園一方面是個烏托邦,它提供人們一個自以為可以接近大自然,甚至是操控大自然的想像。它讓你以為可以與日本的海豚、非洲的大象,還有東北的老虎共處於有限空間,有些動物園,還讓你去摸摸不知他們用什麼方法去馴化的老虎,使遊人以為,他的腳不僅可以遠涉萬里之外,他的手還能控操猛獸。然而,只要站在鏡子面前,看到鏡裡的動物園,那麼,你會發現,動物園不僅是個異托邦,而且是一個悲傷的異托邦。你真的征服了地理控制猛獸了嗎?顯然不是,那只是動物園提供的一個美好的幻覺。更重要的是,為了構成這個幻覺,一個異托邦必須被建構,建構的元素包括動物園裡的森林、沙漠、蔚藍水池,當然還有來自不同緯度不同風候的動物。而動物,則永遠被困著,永遠悲傷。

因此,當我們去討論異托邦的時候,不少人還沉醉於探討這是否一個異托鳥,但對傅柯來說,這並非他要探討的問題,因為「世界都是異托邦」,它只有程度上的差別。他真正要透過這個概念去處理的,透過分解構成異托邦的各種元素(或各種異托邦),去探討為何此異托邦要由這些元素構成?它們之間的關係是什麼?它們又是如何運作的?以上,才是傅柯要問的問題。

相對於其他概念,像權力、規訓、生命政治、部署等等,異托邦並非傅柯主要發展的理論,目前大家研讀的主要是他於一九六七年出席一場建築系 學生的演講會的講辭,這講辭到一九八四年、他離逝前不久才出版,收錄在《傅柯言與著》裡,題目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