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8.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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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三年七月三十一日,當布氏幼鯨被吊離水面,運抵萬宜水庫西壩草地解剖,數十名科研人員已在場等待。海洋公園保育基金保育助理方梓熒(Karol)也是其中一員,她也是見證鯨魚從活體變成屍體的人。記得幼鯨還在西貢游弋時,Karol曾乘艇出海觀察鯨魚健康狀態,與牠有一面之緣。那次鯨魚游上水面吃東西,她僅僅看到鯨魚露出水面的部分。但她很快亦留意到,牠身處的水域有很多船隻經過,「所以也會有一些擔心」。Karol自小就喜歡鯨豚,打從大學年代開始,唸生物學的她便在保育基金任兼職。有別於翻閱書本或者生物圖鑑,她喜歡這份工作可以讓她親身去觀察鯨豚。多年來,她尋找位置不定的鯨豚擱淺屍體,有時候需要攀山涉水才能到達陳屍地點,取樣研究死因。而這條布氏幼鯨是她多年來唯一一個參與的活體鯨豚擱淺個案。
畫漫畫提醒公眾鯨身比想像巨大
本身也喜愛繪畫生態插畫的她曾有感而發,為鯨魚繪製了一幅四格漫畫,提醒市民縱然鯨魚鮮見於香港水域,但若有幸見到鯨魚亦應保持距離。她想,或許很多人都不太認識鯨魚,不知道鯨魚露出的背鰭,僅佔身體的二十分之一,而牠在水面下有一個那麼長的身體。而鯨魚吃飽後游走時,也會佔了一個八米的空間。「又不是想教育他們(讀者),純粹是抒發一下感受,想告訴大家其實我們見到的只是很小部分,牠需要的空間比我們更大」。然而,沒料到當她再見到一頭完整鯨魚時,已是在解剖現場。
當躉船人員拆下繩網,把幼鯨屍體置於解剖現場的那一刻,Karol印象尤其深刻。她表示,過往只在船上觀察鯨魚,其實只能見到牠的嘴巴,或是牠的背鰭。「其實到了我們解剖的時候,我們才每個人都可以很近距離地看見x到牠完整一條。」她說。
當晚參與解剖的專家團隊,由海洋公園獸醫、香港海洋公園保育基金與城大海洋動物影像解剖研究團隊組成。在大光燈下,他們剖開八米長的鯨屍連夜取證,保留最多的化驗樣本。Karol除協助獸醫量度鯨屍尺寸外,亦有幫手處理過鯨腸部分。她指,與擱淺的中華白海豚與江豚的內部組織相比,鯨魚的腸又大又長。「因為它(腸)跟牠的身形比例放大,所以鯨魚這麼大,你就大概猜到它的腸是多大。」
酷熱天氣催腐化速度
而與平日解剖鯨豚的經驗相比,Karol認為那一夜的解剖規模還比過去任何一次都更大,需時更長。團隊從晚上七時三十分鯨魚送抵現場,他們直至凌晨一時才完成首日解剖工作。他們翌日醒來,早上八時又回到西壩。「因為都想趕着在太陽真正出來之前解決,因為如果高溫一曬,其實腐化速度會更加快。」香港海洋公園保育基金科學主任陳梓南(Compass)補充說。
按專家團隊初步檢驗鯨魚屍體結果指出,鯨魚背部中間位置發現較大面積新傷口,初步認為該傷口是近期由硬物所造成。相關樣本目前正在香港海洋生物救護及教育中心處理,部分組織則被送往外地化驗,作後續科研用途。
鯨屍組織被擱在西壩現場,由外判保安在郊野公園現場看守。保安散工周小姐(化名)便曾在這個野外停屍間,遇上野狗拜訪。「有狗走來玩那條魚(鯨)尾,然後我看到整條尾被叼了出來,(帆布)這樣翻起了。」工作指引並不讓保安驅趕野狗。於是她待野狗走後,為鯨屍蓋回帆布,再綁石仔壓於上方。「誰知第二天回來都見到野狗挪開了我的石仔,尾巴又翻了出來。」感嘆見證由生到埋葬
如是者,經過一星期大自然洗禮後,漁護署宣布將把鯨屍就地掩埋,日後再起回鯨骨作標本之用。保育基金團隊遂於八月八日回到西壩,替幼鯨下土。Compass記得,當眾人揭開掩蓋鯨屍帆布,一陣混雜水蒸氣的白煙湧出。伴隨阿摩尼亞等刺激性氣體揮發,在場人士或想作嘔,或想咳嗽。
在香港高溫潮濕天氣,配以大自然分解者如肉食蒼蠅、黃蜂等助力下,一星期足已讓鯨身腐化見骨。鯨魚肌肉組織被分解成肌肉條狀,部分血肉液化成深啡色黏液。「本身我其實以為那一天可能都會大概看到牠的外形。」Karol覺得鯨屍遠較她想像中的腐化速度快。
下土那天,西壩現場聚了近半百工作人員。剷泥車司機抓起鯨屍,方便身穿防護衣的x保育基金人員切開鯨身組織,再拿走受傷脊椎化驗。有散工工友戴着手套,徒手搬運鯨魚尾龍骨。而Karol也提着鯨魚脊椎與小骨頭放進泥坑裏去,好讓泥土逼出鯨骨油分後,再製成鯨骨標本。「我們那天有工作,所以沒有特別想太多,都是專注做我們要做的事……不過會覺得很可惜,因為見到牠生,見到死,還有變成骨、埋葬。」她說。